竹清

写我心中所思所想,无惧世人目光
坦然以对,无愧初衷

#杀破狼#
#如果长庚的乌尔骨并没有解#

长庚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侯府的床上。周围是一片白雪茫茫,寒气侵蚀四肢,像是要把他冻在这里,与天地融为一体。
大抵是做梦了吧。不过说起来,自从乌尔骨解了之后,他就很少做梦了,而且还是梦到这么久远的事情。
手里的是一把长刀,长庚杵着刀站起来,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回到了十来岁的模样。
身前的灌木一阵响动,转出一匹半人高的狼,后面还跟着几匹稍小一点的。幽绿的眼睛泛着贪婪的光,长舌舔舐着尖锐的獠牙。
头狼低吼一声率先扑向长庚,长庚下意识地横刀斩去,竟将头狼的半边脑袋削了下来,狼血混着脑浆喷了他一身,腥气冲天。其他几匹狼本想跟着扑过来,见首领这么轻易就被弄死了,连忙刹住脚,垂下头呜咽两声,夹着尾巴跑了。
这具身体好像是保留了成年后的力气,要不然就凭一个十二岁的小孩,怎么可能把一匹狼的脑袋削下来。
等会儿子熹该来了吧,可不能让他看到这幅样子。长庚忙抬起手臂去抹脸上的血,却是徒劳,他上半身都被喷到了,怎么擦都是血。
若是有人看到,定会吓一跳,以为是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小鬼。
左等右等也不来,长庚决定还是自己找过去好了,再不动一动他可真要融于天地了。
一路走着,不知走了多久,一直回到雁回小镇也没看到顾昀。长庚心里正疑惑,看到雁回小镇时却皱起了眉,梦里的雁回小镇,熟悉,却透着诡异。要细说,就好像是上一秒还是人来人往,街头小贩还在跟客人讨价还价,下一秒所有人就凭空消失了,路边小摊上,刚端上来的面条还冒着腾腾热气。
太荒凉了。
一路回到家,所有房门都紧闭着,怎么都推不开,只有一间房的房门是虚掩着的,是胡格尔的房间。抬手轻轻敲了两下,屋里传来女人冷冷清清的声音:“进来吧。”
推门进去,向阳那面的帘子被拉上了,透不进一丝光,房间里阴沉沉的,压得人要喘不过气。胡格尔梳着未嫁少女的头,穿着鹅黄的襦裙,背对着长庚坐在角落的梳妆台前。
“没有别人,不要叫我娘。”一切都和那天一样。长庚噩梦的源头。
“胭脂买回来了吗?”
胡格尔回过头望着长庚,整张脸毫无血色,如同地狱里爬回来的阴魂。一股冲动促使长庚提起手中的刀,向胡格尔刺去,穿胸而过,鲜血涌出,在胸口处开成一朵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,美丽而妖艳。
他不想再听到那段话了。每次回想起,周身都仿佛坠入冰窟。可惜胡格尔并不会如他所愿。
胡格尔的嘴角原本就是微微扬起的,被长庚刺中后上扬得越发扭曲疯狂,双眼也渐渐睁大,紧紧盯着长庚,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那段诅咒……
“举世无双的乌尔骨,没人能察觉,没人会解……有一天,你会长成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士,也会开始分不清噩梦和真实……你会变成一个强大的疯子——”
长庚猛的推开胡格尔,逃一般奔出胡格尔的房间。风载着恶毒的诅咒跟随着他,不管他愿不愿意,自顾自地烙进长庚的脑海里。
“以我长生天的无限神力保佑你,你……你一生到头,心里都只有憎恶、怀疑,必得暴虐嗜杀,所经之处无不腥风血雨,注定拉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不得……不得……好……死!”
“没有人爱你,没有人真心待你……”
路上的景象看不真切,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奔跑,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。
直到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。他的小义父穿着半旧不新的长衫,眉眼带笑地挪揄他:“跑这么急,要去见哪个小情人啊?”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打,却让长庚觉得分外亲切。
一直紧绷着的脊背微微松垮下来,脸色刚柔和一点,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,就看见他小义父的嘴角僵住了。眼睛微微睁大,嘴唇颤抖,不敢置信地慢慢低下头。
一把刀自后捅入顾昀腹部,刀柄握在一只有力手里,手的主人是尚且年轻的元和先帝,身旁站着当年的蛮妃,蛮妃身后,是二十几个穿着重甲的蛮人,打头一个,就是加莱荧惑。
这些人,都是或直接或间接害过顾昀的。现在,更是在长庚面前,杀了顾昀。
长庚接住顾昀倒下的身体,感受着没了魂魄的躯壳渐渐变冷,却只能徒劳地收紧双臂,任由视野被泪水淹没。
“不……不要,子熹,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!不要,不要离开我……顾子熹!”
身前的这群人,嘴角都带着或阴狠或轻蔑的笑意,只有元和先帝紧抿双唇,眸底浸着哀痛。蛮妃走过去,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,他深深看了长庚一阵,到底是再次举起刀,劈向长庚。
长庚护着顾昀狼狈地侧身躲过,将尸体安置在一边,正面迎上刀刃。
按理说,二十几个成年男子要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是轻而易举的,可不知为何,那二十几个人的动作在长庚眼里都放慢了好几倍。
他侧身躲过长刀,一个手刀劈在元和先帝手腕上将刀击落,伸脚勾住往上一挑,手接住信手一挥,割了元和先帝的喉咙。反转刀刃往后捅,将一个准备偷袭的蛮人捅了个对穿。
他心中只剩下满溢的杀欲,麻木地挥刀砍人,眸色被鲜血染红,隐隐有重瞳闪现。
所有人都倒下,只剩那蛮妃了。长庚提着滴血的刀走向她。那个草原的神女,长庚的生身母亲,毫不畏惧,亦不退缩,昂着她高贵的头颅,冷笑望着长庚。
“我妹妹将你教得很不错。
“儿子,你逃不掉的……”
蛮妃那带着古怪音调的声音让长庚听着很是别扭,心中总萦绕着不安的感觉,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。
“我不是你儿子。你也不配当我娘。”
“血脉融于骨,你不承认也…唔!”蛮妃话音未落,就被长庚封了嘴,和她妹妹一样。
“不劳您费心。”
长庚转过身想去找顾昀,却发现周遭景色又变了。他来到了京城,皇宫后花园,李丰正站在莲花池边,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他,笑道:“阿旻来了?过来吧。”
阿旻?
长庚眼角瞥见自己的衣着,低头看,是亲王朝服,连身量都拔长了,变成了青年之驱。
李丰没得到回应,又唤道:“阿旻?”
长庚回过神,忙上前见礼,“皇兄。”
李丰:“对今日传回来西疆大捷的战报,你有何感想?”
长庚:“侯爷为我大梁军神,自然战无不胜。”
李丰:“若是趁此机会,一举横扫北蛮,你觉得如何?”
长庚闻言皱眉,觉得李丰约莫是脑子抽了,“不妥。我们不在西北,不清楚北蛮兵力几何,如果不能一击得中,就是重创。”
李丰满不在乎:“怕什么,有皇叔坐镇,怎会有事。”
长庚:“……”
难道等到他被你们李家人榨干才算有事吗?!
长庚正待反驳,就见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,心中不安更甚。
“皇…皇上!王爷!西北传来消息,说……说侯爷遭西域死士暗算,生死不明!”
一句话将长庚狠狠钉在原地,满脑子只有生死不明四字回荡。李丰也是震惊,声音都变了,“怎么会?!”
长庚眼眶都红了,咬着牙怒道:“怎么会?他现在生死不明!你满意了吧!”怒火烧着他的理智,全然不顾什么君臣之礼,突然出手将李丰推向莲花池。李丰大惊之下转身拉住他的手,两人一起跌进水里。浑浊的池水将长庚吞没,水的压力挤压着他的胸腔,抽空他所有的思绪,只剩下无尽的悲意,要让所有人都给他的子熹陪葬。
李丰的手像铁箍一般,牢牢拽着他往仇恨的漩涡深处而去。他想挣脱,却只会让那手抓得越来越紧。长庚心中越发急躁,发了狠地挣扎,每挣扎一下,理智就逃离一分,直至他彻底被仇恨淹没。
不知过了多久,水潮退去,长庚感觉触到了地面,在跌倒之前忙用手中之物撑住,无奈双腿发软,只撑住了一只脚,单膝跪在地上,膝盖磕得生疼。李丰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长刀,被他紧紧抓在手中。
恍惚间,长庚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,抬头去望,视线有些模糊,隐约觉得眼前人有些面熟,又像是蛮人的模样。
蛮人……蛮人,都该死。
长庚怒吼一声,跃起挥刀去砍,那蛮人躲闪不及,被他自左肩至右腰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。
“雁王殿下!你!你做什么?!醒来!”熟悉的声音如惊雷在耳边炸响,长庚撑着头猛晃了几下,再抬眼去看,惊恐地看到,眼前的人,是江寒石。
江寒石捂着伤口,一脸悲痛,长庚忙上前去扶住他,“寒石兄!这…这…我…对不起,我不知道是你,我……”
江寒石摇摇头,没说话,兀自闭着眼忍痛。长庚眼角余光瞥见江寒石身后有人逼近,道了一声:“小心。”便将他拦到身后,手中长刀往前一送,把那准备偷袭的蛮人捅了个对穿,身后江寒石却惊叫道:“住手!”
伴着他这一声惊叫,长庚再次惊恐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,那蛮人的脸渐渐扭成了一张满脸错愕还未褪去的姚重泽的脸。长庚忙将刀抽出,踉跄着后退几步,“不…不是…我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?
身后寒意逼近,长庚下意识地侧身躲过,见又是一个蛮人,寒意来自蛮人手中的刀。长庚怕这又是哪个熟人,不敢再动刀,只能狼狈地躲闪,一边躲一边大声问道:“你是谁?”回答他的是蛮人狠厉的斜劈,在他手臂上划出了一尺来长的血口子。
长庚逼不得已,只得提刀去迎,将那蛮人斩于刀下。这次的蛮人,竟是个真的。
死了这一个,又从黑暗中走出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面容时常变幻,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,晃得长庚头晕脑胀,来不及分辨,就被那群蛮人包围,只能凭意识挥刀砍杀,失了理智。
周遭都是混沌的黑暗,唯有他脚下一束光,直通远处某一个地方。长路上,是数不尽的蛮人拦道截杀。一路走,一路砍,身上也多了数道伤口,他眼眶红得似要滴血,现出了重瞳,已然是疯魔了。
意识模糊间,蛮妃的声音时隐时现,吟唱一般,回荡在黑暗中,包围着长庚。
“嗜杀成性……”
“强大的疯子……”
“你身边所有人都会离去,你终将孤独一人……”
“注定坠入深渊……”
觉醒的乌尔骨强大无比,纵使长庚满身的伤,也不影响他面无表情地杀人如砍瓜切菜。身后的路被血水淹没,由尸山铺就,隐约还有几张面熟的脸。
沈易,陈轻絮,葛晨,曹春花,了然,都一脸死气地躺在冰凉的地上。而杀他们的凶手,沿着肃清的路,一往无前。

长路的尽头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,背对着长庚。那人穿着青布长衫,双手背在身后交叠相握,向外的那只手里抓着一支白玉笛。听到脚步声,那人微侧过头,看清来人,眉梢上扬带起笑,转过身来,唤道:“长庚。”悦耳的声音直击长庚脑海,唤起一片清明。
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子熹啊。
长庚赤红的重瞳终于有了焦距,紧紧盯着顾昀,像是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。一步一步,缓慢而坚定地走过去。
“义父……”
“嗯,我在。”
“子熹……”
“在呢,瞎叫唤什么?”
长庚表情木木地,看着让人有些心疼。抬手想去触碰眼前人,看到满手的血污时又僵住了,直到顾昀握住他的手腕,将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。掌下的肌肤温热,不是幻觉。
长庚伸手将顾昀揽进怀里,收紧双臂,像是要将此人嵌入身体里,再分不开。
顾昀拍着他的背,轻声哄道:“好了,没事了…嘶,手松点,我要被你勒死了。”
“子熹……别走……”
“你抱这么紧,我往哪走?”
若是……若是我们一起死了,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吧?你就再丢不下我了吧?
这念头一冒出,便如同疯长的藤蔓占满长庚的思绪,浑身激动得有些发抖。
顾昀觉出不对,想推开他看看怎么回事,却被更紧地压在怀里。
“长庚?”
“没事,子熹…很快就好了…别怕,很快…我们再也不分开了……”
手中的刀扬起,对准顾昀的后心,狠狠落下,将紧紧相拥的两人串在一起。

我们再也不分开了……
子熹……
我让所有人,都为你陪葬……
包括我……
你是我的……
我一个人的……

顾昀只觉视线渐渐涣散,眸中惊多于怒。他是一辈子也无法想象,长庚会下手杀他。哪怕是一起赴死。

注定拉着他们所有人一起……不得好死……

by竹清

评论(1)

热度(20)